“好，不说。”
驰玉山收拾好情绪，换了个话题，“对了，小朱有事找你，让我转告你，回来后去找她。”
“朱芸？”驰向野微微一愣，“找我做什么？”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哪知道？”驰玉山说完接过他手里的书，“这儿差不多了，我自己来就行，你快去吧，别让女孩子久等！”
驰向野满心狐疑，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
“是啊，那次我跑去问您，可把您吓够呛，还让我一定不要告诉妈！”驰向野笑了笑。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您和妈对我比亲儿子还亲，我也没觉得收养和亲生有啥区别。”
“我知道，你肯定都记得，但你从小就懂事，所以装作不知情。”驰玉山将书本摊开，放在栅栏边的花架上。
“你妈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咱们还是别让她知道了。”
驰向野将手边的书一本本递过去，片刻后忽然低声道：“爸，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活下来的是安仔……”
他虽然叫那对老人“爷爷、奶奶”，但毕竟是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两个人，况且二老也有自己的孙子，能分出些心思给他已是不易。
驰向野只记得自己在白城时，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起床割草捡柴，然后回来帮老人喂鸡放羊。
即使那时他才三岁，也一样有干不完的活。
还得时不时应付那些千方百计找上门，试图从他口中套出父母有没有留下其他财产的亲戚。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左右，直到驰玉河几经打听终于找到他，二话没说将他带离了大山，后来又送到鹭屿，交给了驰玉山夫妇。
驰玉山怔然片刻，低喃：“你不说我都忘了……”
驰向野笑着问：“这件事你都能忘啊？”
男人摇了摇头，神色温和，嗓音温润，“我的意思是，我都快忘了，你是我们收养的。”
他接过那本精装书翻了翻，语调平缓却又隐含感慨。
“这么多年，你不提，我倒是真想不起来了，其实我跟你妈一直都没把你当做领养来的孩子，对我们来说，就和亲生的没区别。”
从这天开始，驰向野就没再见到步星阑。
无论他采取何种攻势，驰玉河都没搭理他，铁了心不让见，甚至动用驰玉山将他强制召回了勐泐岛。
如今正值雨季，难得遇到连续几天都是晴朗干爽的好天气。
驰玉山抽空休了天假，打算把自己那些藏书搬到院子里晒一晒，去去霉气。
驰向野早起就开始帮忙，只是总有些心不在焉。
将最后一摞书搬出来，打了个招呼，他开着观览车驶向基地。
朱芸为什么找自己？他们平时没有任何来往，只是前段时间为了请她帮忙交流才多起来。
离岛之后就没再联系，两人之间所有交集都源于步星阑。
他掏出手机
驰玉山停滞片刻，立马转身道：“你不要这么想，你和安安都是我的儿子……”
他嗓音微颤，又说了一遍：“向野，你千万不要这么想！”
驰向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点头。
“安安他……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你们都是我的好儿子，所以你不能这么想。”驰玉山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翻来覆去只会强调这一点。
“我知道了，爸，不说这个。”
他不知道他们经过怎样的努力、付出了多大代价，才从大伯手中要到抚养权。
他只知道，从驰玉河找到自己那天开始，他的人生轨迹就完全变了。
“你刚来家里那会儿，身体发育迟缓，快四岁的孩子还没我大腿高，瘦瘦小小可招人心疼了！你妈当时看着就受不了，晚上趁你睡着抱着你哭，骂那些人真不是东西！”
驰玉山缓缓回忆着，“她担心你将来受影响，到处找营养专家给你调理身体，你看，现在都长成这么个大高个了！”
他看着手中书籍，目光柔和道：“那次我没关好保险柜，被你瞧见这本书，还看到了夹在里头的收养证明。”
驰向野愣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他来驰家时已经快满四岁，对亲生父母和原本的家庭是有着模糊印象的。
依稀记得三岁那年，家中遭逢重大变故，他在几个亲戚轮番争抢下辗转漂泊，居无定所。
而争着抢着要领养他的那些所谓至亲，都是奔着父母留下的高额抚恤金来的。
最后大伯一家争到了抚养权，将他带到扶余，没过多久又把他丢到白城老家，扔给大伯母的父母照顾。
看他抱着几十本书走出来，驰玉山连忙上去搭了把手，顺便提醒：“你那胳膊刚好没多久，别一下搬这么多，你二叔也让你再好好养养！”
驰向野撇嘴，“任务都出过一趟了，现在才想起来让我养？”
两人闲聊几句，他看向身旁厚实的精装书，随手拿起一部翻了翻。
是本外国小说，全英文版，书脊上用烫金花体英文印着它的名字，《Father and Son》。
看到这本书，他下意识举起来展示，“爸，还记得吗？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