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惊蛰扫过众人,说道:“此事我理当不用与你们商议,谁有非议,大可站出来与我说。”
他话音落下,却并无人出声。
说到底,嬷嬷也只是个下人,如今裴惊蛰在裴家独揽大权,实在犯不着为了一个下人大动干戈。
怪只怪这位嬷嬷当年得罪了裴惊蛰,以前的她兴许也没想过,有一天裴惊蛰会变了性子。
裴惊蛰道:“既然没有异议,那这件事就带过吧。我也知道,各位长辈整日日理万机,时间宝贵,不希望将时间浪费在这种可大可小的事上。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就该走了。”
“惊蛰,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裴夫人问。
裴惊蛰这才开口:“自然是有话要说,不然我今日也不会来这。”
他目光落在嬷嬷脸上,眼神平淡,声音淡然道:“不论说什么也好,这位嬷嬷,我心意已决,她今日必须离开裴家,她若是不自己走,我也可以帮帮她。”
裴惊蛰视线移到裴夫人身上,询问:“母亲要为了保一个下人,和我撕破脸吗?”
裴夫人面露菜色,说道:“她是你乳母,是你半个娘。”
当着裴家长辈的面,她说不得裴惊蛰什么,却并不将赵棠放在眼里,将如今裴惊蛰的变化都归咎到赵棠身上,话里话外都在说是赵棠教坏了裴惊蛰,教得他如今目无尊长,性情大变。
赵棠听着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心道她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这么大本事,居然还能使得裴惊蛰转性子。
无非是想找个人来背锅罢了,况且就算他真是因为自己改变的,那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又没拿刀架在裴惊蛰脖子上逼他改变。
赵棠侧目看向裴惊蛰,就见他抿唇垂眸,手中常年戴着的佛珠在捻动,一副谪仙模样,似是要遁入空门,原地飞升。
裴惊蛰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倏然侧目看向她,唇角牵起了些许笑意,抬手轻拍了拍她手背,似是在安抚她情绪,怕她因为嬷嬷控诉的话生气。
赵宁面色一冷,冷笑道:“本宫何处得罪你了?还得将本宫拿出来说事。还是说,我与你成亲时,你就不曾将我当作过一家人?”
裴惊蛰面不改色道:“你我和离已是事实,今日却登门来插手我家家事,很难让人不怀疑你的用心。”
他牵着赵棠上前,却见堂前并未准备给赵棠的座位,主位处只有剩下一处座位。
裴惊蛰让赵棠先坐下,转而叫人再添一处座位。
裴家人看着他的举动,全然没有将在座的长辈放在眼里,气不打一处来,裴父更是杵了杵拐棍,厉声道:“裴惊蛰,你还有没有将这个家放在眼里?有没有把裴家的列祖列宗放在眼里?裴家如此细心教导你,就是教你反逆父母的?”
他们今天聚在一起,也当然不会是为了这事,因着嬷嬷的事,让他们处在了下风,裴父觉得失了颜面,叫人将哭得死去活来的嬷嬷给拖了下去。
“今日叫你来,是想说你三弟的事,你三弟虽然做错了事,但也受到了责罚,你作为未来的裴家家主,理应宅心仁厚,心胸宽广。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能再让他在水牢待着了。”
赵棠闻言,目光扫视一圈,落在了坐在角落的年轻男子身上,面色苍白,失了血色,众人都穿着得体,唯独他裹着一床褥子,冷得瑟瑟发抖,看着有些滑稽。
和裴惊蛰有三分相似,也足以称得上是俊朗少年了,只是有了裴惊蛰的衬托,便格外不起眼
“我只有一个娘。”
裴惊蛰声音清淡:“就是不知这个娘,应该是她,还是该是您。裴家的下一任家主,不需要一个下人来当娘吧?”
他说得在座的人沉默不语。
裴惊蛰以前向来是个好说话的,在家中尤为乖顺,从未有过叛逆的时候,顶撞族人的事更是不存在。
而今他的变化,让众人既惊愕又气愤,就像是本该受到自己操控的傀儡,突然有了自己的灵魂,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
赵棠目光却落在了他手中的佛珠上,总觉得有些眼熟,思忖了好一会,也没想起来什么。
裴惊蛰却以为她是无聊了,将佛珠取下,塞到赵棠手里给她玩。
上面还残留了裴惊蛰的余温,赵棠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嬷嬷那边的控诉才算完。
裴夫人闻言,冷冷看向裴惊蛰,似乎他做了什么天大的丑事。
裴家其他人,也一副责怪模样看他,虽只字不语,意思却都写在了脸上。
裴惊蛰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兀自入座,看了眼给赵棠呈上来的果盘和茶水,低声问她还要不要准备其他的。
赵棠摇摇头,用银签刺了一块果肉吃,目光扫过众人。
此时,教养嬷嬷从外进来,上前便跪在了老夫人身边,老泪纵横地哭诉道:“长公子如今真是叫人给迷了眼,方才就因为荣棠公主看老奴不顺眼,便要将老奴撵走。
我也算是府上的老人了,亲自将长公子喂养大,长公子一直以来都分外孝顺,对老奴也敬爱有加,自从接触了不良人后,便变了模样一般。
老夫人,您念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快劝劝长公子高抬贵手啊,老奴伺候了您一辈子,离了您,谁照顾您日常起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