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赵棠就在想，她想毁灭这样的人，让他沦为俗人，和她一样。
所以在她发现她无论引诱裴惊蛰，他依旧不为所动时，赵棠才会生气，以至于愈发厌恶他。
因为得不到，所以想诋毁，以至于后来，她在面对裴惊蛰时，总是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他，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觉得，他和自己是同一类人，虚伪、伪善、自私又恶毒，和自己一样。
抛开这些她心底的偏见，她不可否认，裴惊蛰是她见过最正人君子的人。
而今，这样一位谪仙，终究是跌落了神坛。
“谪仙，我之前没跟你说过吗？你不对我冷言冷语的时候，很像谪仙，现在更像。”
她想起什么，忽而起身，朝着妆柩走去，取了盒胭脂，又找了根纤细的描眉用的笔，朝着裴惊蛰走来，跪坐在他面前，说道：“你别动。”
裴惊蛰便真配合的不动，看她用笔沾了胭脂，凑近自己，距离近时，他的眼眸能清晰看见近在咫尺的赵棠的红唇。
殷红的，像是春日的海棠花瓣沾染了露水。
他甚至没留意赵棠做了什么，看见赵棠微微勾起唇角，才知道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杰作。
是在裴家入狱前送的，那时二人正因为一件什么事起了分歧。
具体什么事赵棠早就不记得了，只知道那时还在生裴惊蛰的气，他叫人送来了这枚簪子，说是贵重之物，希望她能时刻佩戴在身。
她拿着簪子左右看，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首端刻着‘裴’字罢了，想来是裴家自己产的。
她不禁觉得好笑，便将其随意放置在了一处匣子中，没有再过问。
如今想来，才知道这东西居然这么重要，关键时候相当于保命符。
“我知道。”
“你不知道。”
裴惊蛰有些无奈，说道：“我知道的，荣棠，我知道你想说，裴家向来辅佐皇室，一心向主。但是辅佐，不是依附，所以我们不在乎国君是谁，只是需要辅佐他，保障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他望着赵棠的发髻看了会，忽而抬手，拔下了头上的发簪，满头青丝散落，他像是不曾察觉，指尖摩挲着银骨所制的发簪，顶端镂空刻着一个小字，小到若是不用手去触碰，几乎看不出来。
他将其轻轻插在了赵棠发间。
裴惊蛰指尖摩挲着她脸颊，说道：“公主是在拿我消遣吗？”
赵棠顿了下，笑道：“怎么会呢？”
他轻叹一声，没再继续这一话题，而是说道：“今日长宁来过？说了什么吗？”
赵棠松开了他的手，说道：“她来找我能说什么？无非是察觉了朝局变动，怀疑是我做的。她就是这样，无论有什么坏事，都会第一个怀疑到我头上。”
裴惊蛰有些担忧地望着她，眉头微微蹙着，说道：“荣棠，你在做很危险的事。”
都是拜她所赐。
赵棠觉得，
裴惊蛰想抬手去摸眉心，被赵棠给拦下了，转而去拿了一面小镜给他，他这才看见，自己的眉心点了一道红痕，像是开了天眼，平添了几分神秘气息。
赵棠道：“更像了。”
裴惊蛰颇有些哭笑不得，说道：“我德行有亏，配不得成仙。”
赵棠道：“你若德行有亏，这世间就更无人能成仙了。”
在她看来，裴惊蛰永远都是过于崇尚中庸之道，鲜少做到厚此薄彼，所以即便自己一开始备受人排挤和冷眼，在初遇裴惊蛰时，他眼中清明，不见半分偏见的冲她笑。
她不禁抬手摸了下发簪，说道：“你将这给了我，你怎么办？”
裴惊蛰含笑道：“没事的，只是信物，除了认信物外，总得认人。”
赵棠也不会推辞，这种好东西，不用白不用，没准哪日就能派上用场。
她瞧着裴惊蛰发丝散落的模样，不禁道：“更像了。”
裴惊蛰问：“像什么？”
“裴家能屹立不倒这么多年，钱财和权势早已根深蒂固，到达了一种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步，门生遍地，三个士人中，就有一个受过裴家的恩惠。
因此，便需要一个信物，能不起眼又能随身携带的信物，作为裴家家主的凭证。有了它，走到哪，只要找个氏族子弟，都能寻求庇护。”
裴惊蛰端详着赵棠人比花娇的容颜，轻笑道：“所以，好好珍惜这支簪子好吗？关键时候能保你。”
赵棠愣愣的，抬手摸上了头上的发簪，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并不只是因为今天的事，还因为她想起，前世裴惊蛰也将送了她一支簪子，似乎就是这根。
赵棠不知道他知道多少，但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问出口，她笑道：“我这一生，本就是在现象求生，人总要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一个能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信念。”
裴惊蛰思忖了片刻，说道：“是这样，总要有个信念才是。”
他抬眸，与赵棠对视，说道：“所以，我会帮你，无论你想要什么，都会帮你。”
“等褚鹤回来后，我会与他谈谈的。”
赵棠愣愣看着他，忽而歪头笑问：“你知道我们想做什么吗？你就敢轻易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