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流觞宴,没结交到什么达官显贵,倒是结交了几个同年好友。
翌日,王洵乐准备回城南之时,官差忽然通报放榜了。
一大早,清梦方醒,厢坊军巡铺⑴的徼巡卒敲着冬冬鼓⑵满城通知,锣鼓喧天。
余德水起得晚,衣带都来不及束好,抓了幞头便夺门而出,和王洵乐等几个同年,雇了一辆马车往城南国子监奔去。
生怕去得晚了,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看榜。
倘若真的落第了,再选择舅舅说的那条路吧,也为时不晚。
“世事无常,谁又能料到,倘若不中第,便回家教书种地吧,倒也无所谓。那洪州州学里还有几亩学田,博士还等着我改造风磨,入京前图纸已是画好了,也不知他们弄得怎么样了,如今回去了还能续上。”她笑笑,颇有几分洒脱的姿态。
余德水指着她哈哈大笑:“行,反正我今年也没有指望登科,倘若双双黜落回家,为兄倒想把铺子交由你打理,以贤弟之才,定能把我余家的铺子打理得风生水起!”
余德水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半开玩笑说着。
流觞宴中有唱优伶妓弹曲歌唱,士子们又轮流做诗词歌赋,好不风雅,杨名立等几个出身好、混得开的,已经被奉为上座,调到前面去了。
王洵乐苦笑,只有她最清楚,她写了什么样的文章,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本来此次女扮男装参加科举,她也是赌。
她本来有两条路可走。
一条便如舅舅所说,入官学为学正,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影响将来的士子以图“新政之治”,这条路最保险,她不用站在最前沿迎接暴风雪,倘若东窗事发还可全身而退。
但她觉得如此太慢了,培养一批一批的士子,等候那一个能堪大任之人出现,人生能有几个十年?还不一定成功。
能中。倒是你们还有一些希望。”
正说着话,已经有添差官上前主动询问他们姓名了,几人赶紧行礼。
那添差官一听王洵乐是洪州的解元,而杨名立也出自潭州鼎鼎有名的岳麓书院,祖上还出过五名进士,便两眼放光,拉着他们两人开始攀交情。
王洵乐有些木讷,她想再观察一会儿。
而杨名立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没一会儿便陪笑行礼,对着其中一位绯色官服的添差官行礼自称门生了。
王洵乐和余德水排在末尾,也没什么出风头的意向,本着交了钱,不吃回本不罢休的原则,一个劲儿地埋头干吃。
有个同年的鸣不平:“同为解元,质明贤弟怎么混得这么惨,跟我们这几个一考再考的都坐到后面来了,实在憋屈!”
余德水拿筷子敲他:“你懂个屁!我贤弟岂是池中物!你等着,迟早叫他们后悔!”
对于余德水的信任,王洵乐忍俊不禁,但也无奈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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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条便是师父支持的,女扮男装参加科举,以己之力力挽狂澜,也为父亲证明清白。
师父说:“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你比起你父亲,青出于蓝胜于蓝!谁说女孩子不能参加科举?况且皇帝可是你父亲的拜把子兄弟,被你父亲洗脑这么多年,他可贼心不死!”
师父总是语出惊人,这一点和父亲很像。
师父也从不把天威放在眼里,甚至连觐见北朝的皇帝,也从不跪不拜。
不过师父智人智言,还颇有感知先机的能力,她也愿意尝试一把。
那绿衣官员见绯服领走了杨名立,便主攻一言不发的王洵乐,询问她省试写了什么文章,倒对一旁自称“考了好几次,累举不第”的余德水等人爱搭不理。
结果王洵乐回答了之后,那添差官大吃一惊,忽然敛住了笑容,连捋髭须的手也停住了,如闻猛兽般,赶紧找个理由,晦气地避开了。
余德水不明所以:“他怎么就走了?”
“大概觉得我……及第无望,便走了吧。”
“怎么可能?贤弟可是我们洪州的解元,年纪轻轻,又有才华,你不中第,谁中第?真是有眼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