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任之后除了本俸,方可领到足以满足生活开支的添支、职钱、衣赐等补给。
有些人等一个差遣等了五六年,甚至十年,为了尽快获得差遣,因此求关系请托之风盛行,头脑削尖的还打上今年士子的主意。
毕竟本朝有记录在册的,登科进士之后升任政事堂宰执者,最快者也只用了十年,若能结于微末之际,以图日后显达帮扶,也是一条出路。
所以,往年科举,便常有这样官请民结交新科士人的宴集。
余德水似懂非懂,摆摆手叹息:“嗨,我还以为是什么以文会友的活动,没想到这么多门道!还东华门唱名呢,我考了三四次了,蹉跎了十几年,也不知这一次能不
“啥意思啊?”余德水憨里憨气询问。
杨名立斜眼瞥了一眼周围那些不厘务文职官,放低声音:
“他们也是拉关系,以图日后发展,这些布衣书生,多少人东华门唱名之后,便是今后的执政大臣,此时不结交,待飞黄腾达了,便不好攀附了。你看还有好多前些年没考上,留守京城的无功名士人,即便颇有才华,也进不来的。”
王洵乐扫视了一眼在流觞宴中奔走结群/交友的士子们,见那些文职官也不高傲,对着一群白衣书生频频叉手还礼,言笑晏晏请他们入座,心下便有些了然。
颍朝冗官繁杂,在册官员多,窠阙(差遣)明显不足,即便庆隆新政缩编裁员不少,仍有许许多多的冗官。
王洵乐到金桥坊乡友余德水所在的邸舍借宿了一晚。
余德水说过两日在金明池往西有一场流觞宴,为几个待次的官员操办,交一篇文赋和几个铜钱就能进去了,问她去不去。
她想着闲来无事,而且典当了耳钏有了些银两,也不拮据了,便答应了,又在城西多住了两日。
此次流觞宴据说筹备两月有余,受邀的多是朝中赋闲在家的不厘务文职官和今年的士子,去的人很多,光门口便排起了长队。
王洵乐和余德水等几个同年本以为门槛很高。
此后她成了徐寄晞,这副耳钏自然也戴不上了。
可她一直珍藏着,贴身保存,走哪儿都留着。
如今再回顾,好像是一场笑话,倒也无必要再留下了!
王洵乐捧着耳钏,神情哀伤地走到汴梁河边。
那小贩瞧见了那副耳钏,金光闪闪的,还嵌着宝石,多诱人啊!又看“他”的神情,以为是位小官人又为思而不得的佳人伤神。
王洵乐出了齐王府,一路快走离开了南宫北宅区域。
西城区一大片仍是达官显贵的宅邸,她还要往南走一回儿,到民坊区,才能找到同乡余德水僦舍的地方。
可能因为心中郁结,她走得很急,不看路,便与迎头走来的小贩撞了一道,从袖口摔下来一些东西。
那小贩骂她不长眼睛。
她也不还嘴,道了一声欠,蹲下来捡拾自己的财物,摸到荷包时,想起来里头有一对赵祺瞻赠与她的耳钏。
一个实差后面,除了等候上任的“待阙”的官员,还守着四五个替补的“待次”官员。
即便朝廷给予他们安排了少量工作,也多是不理政务的,没有实权,又称“添差不厘务官”。
这些待次官员只能享受最基本的正俸(本俸),正俸也相当捉襟见肘,许多待次官员只能通过教书、甚至经商补贴家用。
唯有等候吏部流内铨及审官院的磨勘考功,才能从“待次”升为“待阙”。
待阙即意味着已具备上任资格,但仍必须等前一任差遣调走了,空出了阙位,才可上任。
大家都费尽心思准备着文章,余德水更是一个月前便反复推敲,写了一阙还拿的出手的词,文绉绉的,与他那傻大个形象完全不符。
结果阍人看都不看,只问了他们是否为今科士子,他们称是,又验了他们的凭由,让交三十个铜板,放进去了。
众人都摸不着头脑。
余德水心直口快,气声洪亮道:“嗨,我道有多难,早知道这么容易,我就不绞尽脑汁写那首词了!”
他们当中有一个叫杨名立的,高高瘦瘦,吊梢眼,看面相十分聪明,阴阳怪气道:“无他,只因为我们是今科士子罢了。”
正欲劝她:“小子,别犯傻呀,两条腿的蟾/蜍不好找,这小姐们⑸,满街的勾栏游棚都是,别……”
谁知,她忽然扭了头,转身往一旁的质库走去了,随手一拍,利落地把耳钏压到柜台上:“店家,你看看,这个值多少钱?”
小贩“扔”字还没出口,便闭了嘴。
原来,傻子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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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十三岁那年,幽州二伯家匆匆忙忙给她行了及笄礼,后来她才晓得,原来是为了早点把她打发嫁出去。
然而当时她并未知情,只为自己及早成年而欣喜。
赵祺瞻托人千里迢迢给她送来了这对名贵的耳钏,做为贺礼,她十分珍惜。
可惜她从小行走江湖,多以男装示人,耳洞自然是没有的。
虽然及笄礼打了一副耳洞,可后来因缘际遇,几遭变故,她离开了幽州二伯家,那耳洞没怎么搭理,久之又合上了,她也未曾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