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选因缓缓顺好气，这才开口：“看着吓人，不妨事。”
袁姮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这句不妨事，只感觉难受，心像是被水球挤压着，连带整个身体都觉得钝痛。这人好像就没有好的时候，身上不是伤就是病，好像倒霉事全让他一个人遇上了。
好在大夫赶来检查一番，确认真的无性命之忧。只是伤口开裂又舟车劳动，钟选因之后得好好卧床静养。
使唤人给他换了衣裳被褥，敷上药粉纱布后，房中终于只剩下袁姮和他两人。
“要吃东西么？”袁姮端起粥碗，钟选因摇头。
钟秦满手血冲出房间，和袁姮撞个正着。
“你家大人出什么事了？”
“郡主，路上颠簸，大人伤口崩裂了！我刚差人去叫大夫，您别急。”
钟选因受伤了？
袁姮大步上前，撩帘进去，正瞧见几个人围着榻上的人影，神色焦急，待她走近了才发现是郡主，便让开一人宽的位置。
“快了吧，看他信里的话，像是公务已完成。大概就在这几日。”
“回来就好。你也有个商量的人。况且，此事原本就是他……”
袁姮笑得轻松：“父王也就是样子唬人，其实才舍不得说我动我。啰嗦些罢了，我扛得住。”
“你啊，”柳如烟又忍不住像训女儿一般教育起小妹：“多好的姑娘，犟。”
“嫂子，”袁姮正色道：“无论怎么选，人都难免遇到后悔的一天。谁敢说走另一条路就一定对还是错？事到如今，就让我走下去吧。”
大宁郡王这些年颇得圣意，他的独女表态后，京中那些连封地都没有的皇亲贵胄自然知道该如何做，女眷纷纷献上银两，袁姮的工作越发顺利。
那些名单上的女性她一个个去见过，都是心思通明说话敞亮的人，或许这已经是皇后娘娘筛过一轮的结果，袁姮想着。
自家嫂子也说要捐些财务，与袁姮商量过后，在诚王府之外，以自己的名义上了五百两现银，袁姮在册上写下“柳如烟”这个名字时，觉得陌生又感慨。
家里人叫她“儿媳”“夫人”“大嫂”“娘”，却很少有人称呼她的名字，到外头更是没有，都尊称一声“柳世子妃”，那些是她的身份，人活在世上就是会拥有不同的身份，原本也没什么不对，可她的名字，却渐渐不被人所知了。
也不知，是否是一种不幸。
“要喝水么？”袁姮端起水杯，钟选因还摇头。
一来二去，袁姮也不知自己还有什么可做，思忖后只好伸出手掖掖被角，以证明自己没有摸鱼。
钟选因支撑起上半身，向榻里侧挪了挪，从掖好的被角中伸出手，示意袁姮过去躺在他身边。榻远不如床宽敞，袁姮小心翼翼挂在边沿上，生怕不小心对伤患造成二次伤害。
“是什么人干的，你查清了吗？”
钟选因终于点头，“应该说，先查清是什么人，我才会
离开时生龙活虎的钟选因此时平躺榻上，几层沾了血污的衣襟均被扯开，露出一塌糊涂的伤处，可能因为失血过多，他面色发白，嘴唇也看着不够健康。
好在人还是清醒的，眼睛半睁着，瞧见袁姮的面容，立时挣扎要起身。
“躺好躺好。”袁姮伸手将他按回榻上，却不知扯到哪处伤口筋腱，刺得钟选因忽然咬紧后槽牙，鼻梁中快要皱作一团。
“怎么回事啊？”
围在一旁的人相互看过几眼，由站最近那人回话：“大人在全州遇袭，被人刺中右腹，好在位置不高，没伤到肺。您知道的，全州如今一团乱，哪有合适大夫，只能处理干净包扎好，捱回京城再好好养。路上紧赶慢赶，就颠簸了。”
柳如烟叹气：“你向来有主意，我说了想必不会听。那我只同你说一句，以后过得不顺就回来，让你侄女孝顺你也是一样。”
“我也没走哪去呀。”袁姮被大嫂的信息狠狠感动，抽了抽鼻子，打趣着：“要不后院开个小门，两家并一家，我就还在王府里。”
姑嫂俩嬉笑闲话一阵，这才分别。柳如烟将将踏出钟宅大门，那边街角便有一小队人护送着马车疾驰而来，直接转进钟宅西角门，连招呼都未曾打。
柳如烟认出为首者正是管家钟秦，低声呼喊：“这想必是出什么事了！”
“大嫂莫慌。”袁姮随意安抚她几句，便转身往下马处最近的西厢房奔去，悠悠跟在后头跑得飞快。
柳氏还有些忐忑：“单我一个人，是不是不太好啊？”
袁姮吹干墨，回道：“娘娘特意叮嘱过，只要是京中女子单独捐的银子，都要记女子姓名。”说着将册子拿给大嫂看：“瞧，可不止你一个，这是为国为民的好事，自然要摆出来看！”
柳如烟仔细看过，终于放下心，露出笑容：“想不到还能有这一日。皇后娘娘真的……有心了。”
袁姮笑着点点头，心里还有些话没说。她觉得皇后娘娘是有些大计划的，这次赈灾银事件，不过一个开头。后面怕是还会有更多这样的任务。或许……都和小公主有关，那个名为“曌”的小公主。
柳如烟见袁姮逐渐目光放空，以为她又为先前的事发愁，便闲聊起来：“妹夫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