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苓得令,将糕点递了过去。
阮玉接过,直接狼吞虎咽起来,唇中满是甜蜜滋味,她看着这狭小的厢房,却也不觉得心里多苦了。
等糕点全部下肚,阮玉擦了擦嘴,长舒一口气:“洗漱......睡觉......”
——
等宾客都差不多离府后,已经是月上柳梢头,朝步寰被太子灌得晕晕乎乎,乘风当即叫人抬来步辇。
阮玉被颠了一路,屁股都麻了,终于坐在软榻上,她舒服得长舒了一口气。
突然听到关门声,她终是憋不住,将头顶的红盖头一把掀下。
千霜大惊,“小姐,你这是作甚?”
阮玉呈八字状,直接瘫倒在榻上,“从晨起到梳妆,上矫,入王府,今日我是一刻不得闲,我真的太累了......”
千霜将盖头重新归于阮玉头顶:“小姐,你就不怕王爷进来看见吗?”
想到此处,阮廷竟是有些伤感,他眨了眨眼睛,惶恐那抹浅泪落下。
阮玉微微服了身,道了一句:“女儿谨遵父亲教诲!”
说着,便悠悠转身。
阮瑶忍不住,喊了一句:“四妹妹,要好好的......”
阮玉突然就觉得喉头骤紧,她深吸了口气点点头,终是踏出了侯府的大门。
阮瑶拉着阮瑾华坐在一旁,前者泪眼涟涟,后者探着头,到处瞧稀奇。
阮晟华表情如常,倒是瞧不出什么。
阮玉被罩在红盖头之下,行走由两侧的千霜竹苓牵引,她垂着头,只能看见自己那双水红鸳鸯绣鞋。
“今日之后,你便是景王府的人,需记得谨言慎行,恪守本分,繁育子嗣,切莫生嫉生妒,恃宠而骄......”
阮廷声音稍沉,却也能听出尾调轻颤了一瞬。
朝步寰扯开衣襟,大片稍带冷意的晚风从领口灌入,他这才觉得身上被酒养起来的燥热少了几分。
忽然,他开口道:“先去蘅芜苑。”
揽月阁在东头,蘅芜苑在西头,王爷
十日后,阮玉乘上了去往景王府的辇轿。
阮玉和赵瑾同一日进府的。
那日清晨,赵府被前来贺喜的宾客围堵得水泄不通,房梁挂朱缎,窗户锈双喜,处处红绸锦色。
赵瑾凤冠霞帔,红底金琇的嫣红嫁衣,流苏红盖头将脸遮实,看不真切,只余盈盈一抹红,身姿绰约。
正式拜别双亲,赵瑾坐上景王府的轿辇,从王府侧门进入。
等步辇进入后院,四周静谧一片,只能听到虫鸣鸟叫后,朝步寰“微醺”的眸子这才恢复了清明。
他揉了揉额间,若不是他刚才装醉,今日怕是连自己院门都找不到。
“去何处?”
乘风答:“禀王爷,自是去揽月阁。”
赵瑾身边的丫鬟桃染已经明里暗里来催了好几次了,也是碍于她主子的身份,若不然,景王府怎能容得了她一个丫鬟指指点点?
阮玉一把掀开,那抹红色如孤雁坠落。
“美人在怀,他怎会有空来我这里?”
千霜愣了一瞬,想说点什么来反驳,却发现实在是想不出。
她是圣上亲封的长平县主,又是皇后的亲侄女,不管哪一层身份,都不是宁远侯府可以比的。
阮玉躺在床上,看着头顶贴着喜字的纱帐,只觉得刺眼,她索性又爬起来,在看到不远处的圆桌上那一盘糕点时,顿时来了神,指着道:“竹苓,把那糕点给我!”
阮玉是妾,等着她的只是一顶单薄的软轿,虽然嵌了红络子,却也看不出是喜矫。
矫撵穿过熙攘的人群,从景王府角门进入,从嘈杂的叫卖声,到锣鼓齐鸣鞭炮震耳,再归于平静,轿撵终于停了。
千霜掀开矫帘,“小姐,到了。”
阮玉弯着身子出矫,后又穿过院门,回廊,这才进了厢房。
而此时,晚霞只剩余辉。
他忽而想起阮玉出生那日,也似这般艳阳高照。
宋清知养得好,连带着她肚子里的阮玉也比寻常孩子大了一头,宋清知生得艰难,稳婆费了半天劲却只见一硕大的头颅,说:“这孩子以后恐怕是个泼皮,还没生呢就如此折磨你姨娘......”
结果话音甫落,海棠苑就响起一声洪亮的啼哭。
稳婆捧着阮玉,看着她粉嘟嘟的样子,笑道:“着实是个泼皮,我这婆子话刚说完,你就急不可耐的出来了,是不是听不得婆子我说这话?”
而如今,她一身喜衣,已是一副亭亭玉立的模样,可细算起来,她也不过在自己身边待了八年左右,今日之后,她就成为别家妇了。
而宁远侯府,不见任何喜色,只在海棠苑挂了几副红绸,阮玉坐在妆奁前。
镜中人儿唇上点着绛红胭脂,额间一点绯红,美目流盼,桃腮带粉,自成一副美人像。
头上梳着个凌云髻,髻上一双云鬓花颜金步摇,算不上华贵,却也得宜。
她却本就不用这些俗物衬托。
孟元秋被禁足,偌大的正厅上,只坐了阮廷,陈姨娘站在他身侧,看着面前如玉的人儿,眼底浸出一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