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秫米穗子往转筒中间一塞,齿轮带着穗子轧过,谷粒簌簌地往下掉,比人力甩可轻省多了。
张寡妇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是啥东西?”
俞小寒摇头晃脑地说:“这是阿爹新做的脱粒机。”
“这东西好,等你爹抽空了,我也让他帮忙给做一个。”张寡妇说道。
她家里一共四亩良田,寡婆加上两个半大的孩子只能算一个劳动力,出力最多的还是她。每年秋收是最吃力的时候,每次秋收过后,张寡妇都感觉像丢了半条命似的。
如今要加个周彧,只能把杂物房给清出来。
等白露一觉醒来,看着摆在院子里的盆盆桶桶,房子的事真的得赶紧弄起来了。
“哎哟,小寒,快给婶开个门。”
正想着,门口传来动静,白露抬头看去,只见门外停着辆板车,上面垒了不少土坯,张寡妇正艰难地推着。
白露连忙跑过去拉开门。
边上,俞小寒吃得跟猪啃食似的,都是呼噜呼噜声。
多了个外人,又是先生,俞老二跟宋氏有些拘谨,宋氏拧了把俞小寒的胳膊,“小点声。”
俞老二憨笑道:“让先生笑话了。”
周彧放下碗筷,“阿姐姐夫以后喊我余周就行,小寒很好,这样吃感觉很香。”
宋氏连连摆手,“这咋成,你可是先生,咋能直接叫名字,不成。”
“你的意思是,你是被冤枉的。”
“是。”
白露点点头,“我明白了。”
她想了想又道:“我们黑石沟地方偏僻,平常时候很少有外人进来。要是有村民问起,就说你是我阿娘的远房表弟,读过几年书,因为家道中落过来投奔,至于姓名,就化名余周,阿爹阿娘,你们觉得可行?”
她都这么说了,俞老二夫妻两只能点头答应。
“那咋办?实在不行,我上镇上去问问。有了这脱粒机,哪怕是个娃子都能干。”
“你想的挺美,镇上要有人做,这脱粒机不早就有了。”
一个个村民急得抓耳挠腮的,以前没见这脱粒机的时候还能熬熬,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可一旦知道还有这么省力的法子,谁还乐意抡起胳膊一遍一遍地砸。
自打书院被封之后,周彧就被姚县令驱逐出了安平县,这段时间东躲西藏人人喊打,能有一片瓦片遮头已经是万幸,哪里还能奢求别的。
周彧冲她拱了拱手,“我还要谢谢俞姑娘,要不是你,我怕是无处可去了。只是,想必姑娘也知道,我得罪了县令大人,你若收留我在这里,只怕会连累到你们。”
俞老二跟宋氏面色惊恐,这人咋还是个犯事的?
两人拉着白露走到一边,小声嘀咕,“大丫,这人不能留在家里,太危险了,万一……”
白露明白他们的担忧,给了两人一个安抚的眼神。
要是有了这啥脱粒机,不晓得能省多少功夫了。
张寡妇推着板车兴冲冲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俞老二家有脱粒机的事就传遍了整个黑石沟。
不少村民都过来瞧热闹。
“这东西好,我家也要做一个。”
“这会儿俞老二忙得很,哪有空搭理你。”
“家里头刚好有五十个土坯子,白露丫头你要的吧?”
白露笑道,“要的要的。”
几人搭着手把土坯垒好,白露数出铜板递过去,“一共十文钱,婶子你拿好。”
张寡妇把钱收进袖兜,一回头就见俞小寒坐在角落里,咔咔咔地忙活着。
刚忙着推板车没瞧仔细,这会儿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两个转筒一样的玩意,可又不大一样,上面有很多像齿一样的东西,俞小寒只要一转动把手,那转筒就也跟着转起来。
白露说道,“阿娘,周先生的身份不好让太多人知道,他现在就是你的远房表弟余周,我们的表舅,可不能露了馅。”
宋氏迟疑,“那,那成吧。”
吃完饭,白露回屋午歇。
宋氏跟俞小雪趁这会儿功夫把屋子赶紧收拾出来。
他们家现在住的是俞老二修修补补垒的,夫妻俩跟俞小寒一间,白露两姐妹一间,勉强能遮个顶。
于是,周彧就这么住了下来。
因为县太爷突然过来,耽搁了一会儿工夫,等饭菜做好,已经快过晌午了。
孩子们都饿疯了,拿起饼子就往嘴巴里塞。
招待人先生的第一顿饭就吃卷饼跟豆腐汤,连肉沫子都没有,宋氏很是过意不去,“午饭来不及烧,吃得简单,希望周先生不要嫌弃。”
周彧没好意思说,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吃得最好的一顿,甚至没顾得上仪态,都有些吃撑了。
她走向周彧,说道:“周先生,方便说一下你犯了什么事吗?”
三人的说话声音虽然小,但周彧离得近,其实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有顾虑他也能理解,毕竟对于平头老百姓来说,县太爷就是天,人怎么可能斗得天。
他之前不信,不就吃尽了苦头吗?
周彧苦笑了下,“俞姑娘,若我说我并未犯事,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