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轻轻一声，一枚白绿色的柔软物什从少年袖中落了出来，掉在血泊里。
是雾杳夏假时绣到一半的“雪覆松筠”荷包。
原本说好是给他绣的，但最终也没绣成，交给了白檀，吩咐她拿去烧掉。
没能及时接住荷包，少年痛苦地哀鸣一声，越想抹去荷包上的血迹，越是弄得污糟不堪，他的出言吐语已几近疯魔，“对不起，我不是、我不是故意弄脏它的……”
她疲惫地喘息着从猼訑怀中回眸，目光漠然从地上的冰缣剑滑过，随后上移。
“对不起……”强弓弩末的扶光怔怔的，只红着眼眶发出几个音节，便满身鲜血地颓然倒下。
一丝红色渗入了冰缣剑冰雪无瑕的剑身。
这柄宝剑，寻了多年的材料，前前后后耗费了多少心力，只为保护一个人而诞生。
到头来，却拿这个人的血开了刃。
灼烫的血液喷了扶光一脸。
触觉改善了百倍的雾杳登时视野一白，无数带着锐亮彩光的、水泡般的东西在眼前扭曲晃动，她以为自己在尖叫的，耳中却静得像被两根烧红的铁杵捅过。
像是过了一万年那么久，她眼中才重新有了些许神采，四肢软得像几袋子吸满了冰水的棉花。
“雾杳，雾杳。”猼訑喊着她，声音听起来远远近近、含混不清，像是在她伤口上了撒了什么止血止疼的东西。
“铮。”
次再遇着危险，吹响它，无论你在哪儿，我都会来见你。”
“乖，好胭胭。”
“……”
“我其实，一直一直都喜欢……”
雾杳想阻止扶光，可她知道他不会听，而她，也再没有第二次吹奏骨笛的勇气了。
“对不起，别走……求你别走……”奄奄一息的哭泣声被雾杳远远抛在身后。
久久没有求来雾杳的回应，少年绞尽浑身力气绝望地喊了一声，“胭胭！”
雾杳停下，回头。
扶光噙满泪珠的、怨恨癫狂的眼中一下晴霁，像雨后的琉璃澄天，又像仲春时鲜焕明媚的花光，他仰着脸，小心翼翼地恳求道：“胭胭，可不可以别丢下我？”
雾杳却只是淡淡道：“扶光，往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雾杳附在猼訑耳边说了几句话，从他怀中下来，一步一步，经过枯黑的、了无生机的花丛与折断的梓树，摇晃却坚定地走向扶光。
悔恨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扶光撑了撑身子，这一回却是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了，心脏处的臣蛊还在阵阵躁动，他接连呕了好几口血，上半身都浸在血滩里，“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雾杳摘下颈间的红绳，扔在穿着喜服的少年身边，转头就走。
少年愣了愣，突然间，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仿佛遭受了什么极大的痛楚。
他吃力地挪动着手脚，比乞丐还没有尊严地试图爬向雾杳，想拽住她的衣角，嘴里只会说着对不起。
剑落在地上的声音。
尽管猼訑的药很有效，屏蔽了雾杳的大部分痛觉，但她依旧痛得下一刻就要昏死过去。
可她还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武器，是一名从尸山血海里活下来的人，死都要抓紧的东西。
丢了剑，雾杳就知道，她的伎俩成功了。
“小兔精，你的竹马也太弱了。”猼訑单手应战，仍旧意气自若，还有空嗤嗤地笑之以鼻，“再这样下去，我可真要收不住手，把他给杀——”
话半，他笑意尽失，眸色猛地一沉。
——因为雾杳突然推开他，插身于他与扶光的刀光剑影之间！
猼訑果然是骗雾杳的，游刃有余地收住了攻击。
然而扶光却因内伤过重，经脉紊乱，哪怕不惜被自己剑气反伤，还是一剑削去了雾杳肩头一大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