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感觉到我的生命在流逝,我被抛弃了。
那个比我高大,和我长相不一样,让我唤作“主人”的人,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等死吧。”
我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我只知道,我等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主人,不要我了。
我有灵力,我可以说话,我可以陪着他,可是他还是不要我了。
我从人形,变回了蛇。
所有的伤疤在遇到贺兰瑜的那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他只是当九螭是个孩子。”云时也抬头看向远方,声音柔缓。
两人所望之处,太阳已经升起,悠悠的白云飘在寂静的村庄上,好不惬意。
安静的环境让两人的谈话变得更加放松。
云时回答完了洛知谦的问题。
云时又接着说:“我第一次见到九螭的时候,也是五岁,他盘在阿瑜的手心里。
很小,很多伤。
他那样的年纪,考核失败了也没太大关系,他以后还会有机会。
可捡到九螭后,他说他一定要留在天青派。
因为留在天青派,九螭才有再生的可能。”
他没有灵魄,于是找到了他。
他没有主人,于是他来了。
两人继续朝前走去。
直到被一道白色挡住去路。
“知谦小心!”云时眼见着空旷大路上忽然闪来的身影,他一步跨到洛知谦身前,敬神剑嗖一声出鞘。
听到这话,洛知谦有一瞬间呆住。
他知道灵魄被抛弃的后果。
灵魄只有一个主人。
他绝对服从,绝对忠心。
而被主人抛弃的灵魄,下场只有一个——
谁让他是个孩子呢。
我没有等来死亡,我等来了主人。
我在等待死亡的时候等来了主人。
主人不要我死,那我就不死。
洛知谦不由得笑了。
我配得上他,我不会连累他。
他给我取了名字,还问我名字好不好听。
我觉得不好听,一点也不霸气。
他把我介绍给了很多人,告诉了每一个人我的名字。
我唯一的名字。
他好温暖。
他终于对我说话了。
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以后我来陪着你。”
我也莫名流下了一种咸咸的东西。
他真的每天都陪在了我身边。
我能给主人强大的力量的。
我有力量。
可是我好像真的站不起来了。
我被装进了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口袋里。
我是被一滴温热的咸咸的水滴醒的。
他的手好凉,我不喜欢。
他摸了摸我的头。
真是大胆,小爷我可是凶兽裂天鸣蛇。
我的脑袋你也敢摸。
我听到了争执。
洛知谦微抿着唇,听着云时的讲述。
“阿瑜是他的父母送上山的,他原本试了很多灵魄,但都没有与他契合的。
没有灵魄,要通过考核很苦难,但他还是来了。
不论结果,他都想试试。
可上山的那天,居然意外在山脚下捡到了九螭。”
我想要再变成和他一样的人,但我怎么也变幻不了。
我变不成人,我会没有主人。
我只能在这堆草里等死了。
朝我走来的是谁?
我好像在一个很小很柔软的手掌上面。
答案就在两人心中流淌出的蜜一样的东西里。
他们的相处,九螭的性格,没有不正常,一切都很正常。
和每一对对主人灵魄一样正常。
他们脚下没有终点,只是在一直向前向前。
十六年前,我被人遗弃在一堆杂草中。
洛知谦呆呆地望着前方,温润清澈的眸子里像是在思索什么。
“所以,九螭是贺兰师兄养大的。”他缓缓吐字。
云时点了点头道:“嗯,十六年。”
十六年,他不仅治好了九螭的伤,重新给了他生命。
还将他养成了现在这副自信张扬的样。
掏空灵力,身形俱灭。
百年,千年,甚至是万年积攒下来的灵力将全部被主人掠夺,打回成真身。
不在享有有灵有魂有魄的完整生命。
可九螭,明明很强啊...
为什么还会有人抛弃?
一双金翼张开在云时背后。
千发缕人一秒出现在两人面前。
依旧是一尘不染的白衣,长发招摇,穿着一双素白鞋。
“两位公子好。”
一个从心底涌出来的笑。
云时回头看他,也挂上了个连自己都没注意的笑容:“你笑什么?”
洛知谦看见云时情不自禁咧开的嘴,想收回自己的笑容却没办法:“我没笑,师兄在笑什么?”
云时回道:“我没笑。”
两人相视一眼,彼此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住。
他对每一个人都说以后他会照顾我。
他真傻,告诉那么多人,以后想甩掉我都要甩不掉了。
他每天都让我盘在他的肩膀上。
我明明可以化出灵饰,但他好像不想让我进去,就让我在外面陪着他。
小爷我只能答应他。
他好像当上了什么大弟子。
每天有很多人进进出出我们的房间。
有很多声音都在夸他厉害。
他很厉害吗?
我也很厉害。
我居然没有死。
他和我之前见过的人不一样,他好像也受了伤,他正在流血。
他是个孩子。
他的鲜血和咸咸的东西都被他擦在了我的头上。
他的脸颊和我的脸颊贴在了一起。
有一个男声说:“他是个废物了,你值得更好的。”
有一个女声说:“他已经要死了,你救不活他的。”
谁要死了?是我吗?
是我吧。
可是不是废物。
“捡到了,九螭?”洛知谦语气中充满了惊讶和不可思议。
这么优等的灵魄是捡来的?
“嗯,九螭当时受了重伤,连真身都几乎看不出。”云时又道。
洛知谦道:“九螭他...”
云时眼波闪了闪,那双暗沉难看情绪的眼眸中流露出了悲情:“九螭是被人抛弃的灵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