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梳子梳齿均匀,在月下泛着银光。
絮尧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神色。
“任夫人好。”贺兰瑜向她打招呼。
“你们好。”她见着众人,脸上露出一个礼貌客气的微笑。
想低低头,可头顶的盘发过于笨重,只能小幅度地低下。
院中,陈旧的秋千突然发出咯吱咯吱声响,传到屋内。
空旷寂静的夜里这声音格外破坏和谐。
“外面有人。”洛知谦压低声音道。
贺兰瑜警觉,按住想要起身的云翩,小心翼翼地走到窗边往外看。
秋千上的身形单薄如蝉翼,可头顶高耸的发髻一秒让他识破。
贺兰瑜说行,那就是行!
云翩心怦怦直跳,兴奋从脚底窜到头顶:“啊啊啊!真的吗真的吗!哥哥说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海中游航的船儿终于有了方向,她激动得又哭又笑,紧紧抱着贺兰瑜的腰。
“我可以有灵魄了!我可以有灵魄了!”她眼中光芒回来了,感激又期待地高呼。
他看着她高兴的模样,瞳孔微缩,少年原有的气宇轩昂此刻克制归为平静,面对她,他不再有平日的爽朗和真挚。
他要怎么告诉她,她所想要的永远不会实现。
他要怎么告诉她,未来已经注定。
她一双大眼里噙着泪,不肯落下,鼻尖通红,倔强又固执。
“哥哥是不是也和爷爷一样,更喜欢云时,不喜欢翩翩!”她大声吼道。
贺兰瑜面色骤然一凛,急道:“怎么会!你说什么呢,我待你们是一样的!”
祭百在灵饰中和絮尧对话。
“主人,要不要我去动手?”
絮尧:“嗯。”
祭百:这头顶着真不重吗?
絮尧:难怪那些男人们长了头发才要请人抓妖,他们受不了的罪,却让女子承受一生。
刺痛一下。
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的沉默让她心底更没底,愈发害怕连这个可能都没有。
她喉间微哽,不死心地再问一次:“有没有?”
贺兰瑜垂下手,他正色潇洒的脸庞突然变得恍惚起来,眼神游移,复杂难懂。
“听族长说,您好像身体不大好,在外面要小心着凉。”贺兰瑜关心道。
“谢谢公子好意,诸位都是天青派的门生吧。”她也温婉回应。
“是,我们听闻村里有妖...”
众人都在搭话。
除了絮尧。
那是任平生的妻子,族长夫人,任藏月。
他们放下心来,当即决定过去。
秋千已经泛黄,绳索也干燥粗糙,摩擦声越走近越清晰。
任藏月披着披风,整个人看起来瘦小干瘪,好像被风一吹就会倒下。
她坐在秋千上,面容安静,手握着一把木质梳子正梳着垂髫的发。
他要藏起他知晓的无奈和注定,把这一切化成诡谲的平静。
入夜了。
一行人回到任宅,交换着白天收集到的信息。
浓浓月色下,一片安静。
众人的消息都大差不差,没有格外特别的。
“那哥哥就回答我,行,还是不行?”她只要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已经无法再逃避这个问题,更不忍她现在这般模样,无数个念头在心底闪过。
半晌,他已经溃不成军,终于轻声哄骗她:“理论上是可以的……”
果然!
真的有希望!
祭百:这发妖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这些人居然都还没想过是这个族自己的问题,还搁这求救呢,真有脸的。
絮尧:这不就是人类吗?什么错都是妖族魔族的错,人类最是高洁了。
祭百:主人,我突然觉得要收拾的是人类而不是妖了。
絮尧:不可冲动。
这妖要是有本事,立刻斩杀,不要留后患,要是没本事,那就放任别管了,留给洛知谦吧。
云翩自己擦了眼泪,执着最后的希望,故作平静,可声音已经带着颤抖:“哥哥,到底行不行?”
她虽是爱撒娇,可平日里因为礼仪还是叫他师兄,而她一叫哥哥,那就真是抛去一切只关乎感情了。
感情之事,感情对待。
他闻声再度望向她。
他要怎么告诉她,这其中不是你一把剑,我一把剑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