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此刻，相视于天地两端。只是，那女子应该看不见他。
应该…
但她，就好像看见了柯群一般，竟是露出一丝微笑。
只在一瞬，柯群读懂了那微笑的含义。那是人在弥留之际，对上天露出的微笑。
下一秒，女子的身躯轰然倒塌。
千里苦行，方得窥剑道之极。
门内，好像确实是有这般规矩来着。
毕竟柯群是徐傲玄从外面带回来的，从未走过这荒原，所以他也不是很清楚。
即便是以他离境之修为，也本能地厌弃这片荒原，不愿踏入其中半步。
即便只是普普通通的荒原，真能有凡人能跨越其中艰险么？
走着走着，他竟开始数起来，想看看这阶梯究竟有没有万级之多。
未过多久。
“一万两百三十一，一万两百三十二，一万两百三十三…一万两百三十九，哦，到头了。这石阶，还真有一万多级！”
一路数下来，他也算是终于离开了剑门。
不再有连绵的群山，一眼望去，便是万千平地。但满眼之间，皆为黄土，唯有与剑门群山相接的地界，存留点点绿意，再要向东，便是一片死寂，不见人烟，不见生机。
但他没有伤，没有痛觉，甚至连那人击中了他何处，他都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似是，入了疯魔。
…
…
对毒物本能的察觉。
有些后悔了…说到底，他也只是觉得这丹药有问题，无凭无据。若这丹药真是救命用的，那他岂不是在害人？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歉意。
那满身鲜血的女子，仍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呵，真是
女子用嘴唇将丹药衔起，也不去管其上沾染的尘土。
不能吃！
在女子即将把丹药吞咽入肚的那一刻，柯群只是一个空气指弹，打落了那粒丹药。
望着丹药滚离她而去，女子也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眼中最后的一丝光芒就此褪去，眼皮闭拢，落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
被压在巨剑之下，双手却在兜里摸索着什么东西。几秒功夫，却像是过了千年，她掏出一个小壶来。
嘴，咬开了壶盖。
壶中内容之物，散落一地。
五颗，漆黑油亮的小珠子。
那是…
柯群看着倒地的女子，竟有半分愣神。远眺之时，他曾以为女子身着黑衣。
此刻贴近端详，女子的衣装，竟是被鲜血所浸染，漆黑之中透露一丝朱红。
为何？
万千疑问浮现于柯群脑海。
他能看见，他能察觉。
那一日，王帆窥见了不可逾越之鸿沟。
已是称不上比试，那人，只是在他身边走过。
“我可以通过了吧。”
什么都没有看清。只觉右手一阵酥麻，所持之剑，便落在了地上。
仅此而已。
被漆黑巨剑压溃，埋在黄土之中。
…
…
踏风而行，不过半分钟功夫，柯群便到了倒下的女子跟前。
虽还没死，但仅仅只留了半口气。好像还有些意识，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柯群的到来。
柯群的双眼，迸发青光，扫过荒原，深入、深入，再深入。平地开阔，视野也愈发宽广。
在黄土与天际相交之线上，他寻见了人影。
背上负着，漆黑巨物，与身齐高，拖曳于地，似是剑。其人，低头慢行，步履蹒跚，像是早已力竭。
“真能有人…”不知是不是内心深处敬佩于那人的毅力，柯群竟是自言自语出了声音。待他看清那人面貌之后，不由得再发出一声惊叹：“欸？！那人…是个女子？”
便是这般想着，那边的女子忽地抬起了头。
荒原。
柯群想起来了。
剑门以东，是千里荒原。
生灵唾弃之荒原，千里苦行之炼狱。
若能凭凡人之躯，跨越这荒原，便可入剑门。不问出身，不问资质。
石门外。
踏在下行长阶之上，柯群早已把身后那位拦他路的看门人，忘了个干干净净。
修为低他一阶，本就不存在什么比试。
倒是这万级长阶，让柯群来了兴致。
只是凡境，要登上这万级阶梯，还真要费些功夫。也难怪没有多少人出入外门，一来要这通行的许可，二来这路，也没那么好走啊。
柯群走上前去，先是将压在她身上的巨剑挪开，抛到一边，随后蹲下身去，拾起散落在地的五颗丹药。
他将丹药举过头顶，于日光下端详。
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不懂丹药。他从没服用过丹药。剑门之人，从不用丹药。若不是三年前的仙阁圣典，他都要以为这世界上本就不存在丹药。
但那女子将要服下它的那一刻，他的本能警告着他。
柯群不知那是何物。
女子竭力挪动身躯，想要靠近那最近的珠子。
应该，是某种丹药。
不知多少下蠕动，女子的嘴角终于凑到了一颗珠子旁边。
但那丹药…
女子并无外伤。
这血，不是她的。
她腰间的佩剑，也留有血痕。
为何？
就在他疑惑之际，女子有所动作。
他曾听他师父说过，外门，只是空有其名而已。剑门，并无内外门之分。
他今日，第一次见识到内门之人的剑。
他早已没去想那人所言是否真实。
只是呆呆地立在原地，凝视自己的双手。
“喂？喂！那人走了，你没事吧，哪里伤着了。”他的同伴凑了过来，问询他的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