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曼落子的手愣了愣。
老者也不下了，半托着腮看她，嘴角含笑道：“纪姑娘觉得小川算是好人吗。”
“是。”纪曼笃定道。
回想以往，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倾川没做过坏事，甚至还做了许多好事，这是她看在眼里的。
“哈哈哈...”老者听完陡然笑出声来，在笑声里言辞不清道：“一个从小没受到过丁点温情的人，会长成好人吗。”
“不是。”纪曼抬头望向山崖对面说了另外一句，“这里安静得不正常。”
到这，老者才觉疼意稍有缓解，饶有兴味道：“你发现啦。”
既然是开战，荀殷的行宫或者倾川的行宫，应当都是危险重重才对。
纪曼不相信曲慕灵他们会束手就擒。
倘若真的是那样赢了，这儿也应来人颇多。
再一晃眼，倾川立刻不见了。
“啧，你不好奇他去干什么吗？”倾川一走，老者便瞬移过来趴在桌面问她。
纪曼摇头：“前辈，下棋吗？”
老者惊讶：“还真下啊。”
纪曼又点头：“真下。”
她本以为会很甜，可舌尖触到的味道是辛辣的。
不止辣还带着点清苦。
又不是辣椒那样的干辣，而是混合着果香的清爽，确实滋味独特。
她递了一个给倾川：“你尝尝怎么样。”
这味道倾川应该挺喜欢。
倾川那一生虽没得到过爱，但他心性坚韧得可怕。
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很难动摇他的本心。
除了...有时候会对着她发疯以外，其他时候都非常平静。
仿佛那些事并不能让他起一点波澜。
纪曼明白老者是在试探她，继续道：“前辈如此爱护他
“纪姑娘又怎知我们为这封印不曾牺牲？”
牺牲是什么牺牲？
老者微微点头：“想到了吧，因为他有用。一旦到那个时候，倾宗主虽有心仍然保不住他。”
他似想起来，毫不在意又道：“哦，他自刎了。”
纪曼唇色泛着微白。老者不再下眼前的棋，挥手换成一壶香茶：“纪姑娘想不清楚也正常，你从小被人真心爱着，在爱意包裹下长大，自然把人想得没那么坏。可有些人没这么幸运，他生来就是背景板，是别人的踏脚石，甚至连身世、死亡都被寥寥几笔带过。”
老者冷哼：“一点破事，有本事你记一辈子。”
纪曼看了看倾川，又看了看老者。
按理说这老人是他长辈。
他们的相处方式更像好友。
至少纪曼面对长辈不会这样毫不犹豫一巴掌甩过去。
纪曼的手僵在半空，停下来努力搜刮也只能从倾言岐的随笔录找到一点，磨动唇瓣半晌：“有、是有的，他父亲...”
她突然说不下去。
老者又道：“那你可知，背后想让他死的人那么多，为何他依然安全无虞长到十六？”
是倾言岐的相护吗...
纪曼此刻蓦地想起宗门大比里倾言岐莫名其妙的一眼。
倾川不让她跟，就印证了她的想法。
他们快赢了。
在他扭头望向窗口的那一刻，这里就不同以往了。
纪曼无奈叹气：“都关着我做什么？”
老者摊了摊手接腔：“自然是不想让你看见他杀人的样子啦。”
老者有些不可置信看了看她，还是在眼前幻化为一个棋盘。
刚下完两局，他突觉牙疼。
眼前这小姑娘，看似温柔，实则下手不留余地。且思绪缜密棋艺精湛，他问道：“你的棋是小川教你的？”
这棋自然是荀殷关她的三年里学的。
整日待在屋子里实在无趣，她只能给自己找点事做。
倾川脑袋退了退，又前倾咬走了，腮帮鼓成一团含糊道：“挺甜的。”
纪曼收回来的手顿了顿，不动声色并未拆穿，低声应道：“嗯，甜。”
没等早餐吃完，倾川放下筷，“若你无聊可以找他下棋。”
他下巴指了指正在慢悠悠抿茶的老者，“他很闲，不用不好意思。”
“我知道了。”纪曼随口应下。
“没人会关注、喜欢这样的人。”
不知何时，纪曼的眼睛酸涩不已，似是睁久了。
对面的人砸了咂嘴，叹一句：“好茶！”
茶没了半壶，纪曼突兀笑了一声，只温柔沉静道：“前辈，我信他。”
这个信，老者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沉吟许久便了悟地抿上一口茶，心道：那小子就这么不像个坏人么，明明看着挺唬人的。
不过...
若那人是倾川，好像也...挺正常？
“这个。”倾川说着递过来一碟嫣红的小果子，椭圆形，像一个个红得发亮的宝石，“他们刚拿上来的，说味道挺独特。”
纪曼刚吃完一个豆沙卷包，正巧有点噎，便伸手拿了个放进嘴里。
一口下去，充盈的汁水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