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婉默默想道。
她找错人了，那真正与她睡了的人，在哪里呢？
顾云婉犹自思索，然而这模样落在王少秋眼中，显然是对着他的看呆了。
王少秋弱冠之年，官至侍御史，协同中丞监察百官，前途不可限量。
又因其行事恣意不拘礼法，端的是兰台内一朵奇葩，每每被人提起，夸赞感慨有之，末了少不得添一句“风流狂妄”。
她将温软的手掌贴在他的腹部，摩挲着向下滑动。
王少秋唇边的笑容凝固，刚想把人推开，那只柔滑的手已经勾住裤腰，毫不犹豫地扯开。
王少秋头一次真正失去了笑意。
他听见顾云婉柔软而失望的叹息。像浸泡过蜜水的钝刀，挑拨着脑内绷紧的理智底线。
“啊……不是你！”
被拆穿其实没什么，感觉到杀意也没什么，似乎并没有任何值得在意担忧的事了。
两人站得很近，近得顾云婉能感受到王少秋的呼吸。
她盯着他的腹部。那个夜里，面目模糊的男子，臂膀像铁一样硬，腹部绷得死紧。
顾云婉从未碰过如此硬邦邦的男人。
可是如今呈现在眼前的身体，似乎没有那么野蛮。
“崖边那棵树有问题。”
“什么树？哦，两个人的重量，它撑不住，不很正常？”
“那么，五小姐为何急着拖拽我下去？”
“王哥哥莫要污蔑，我当时害怕得很，连累你是我不对，但……”
“快掉到底的时候，你拿我当了垫子。”王少秋笑眯眯指认，“我的背摔得好痛。”
并且，他还是李凌阳的挚友。
短短几息，顾云婉脑内掠过无数想法。又似乎，这些想法只为怂恿一个直白的冲动。
她踩着扎脚的杂草走过去，环住王少秋的腰。将侧脸贴在裸露的脊背上。
她迟疑了下，直言不讳：“我没有摔坏脑袋呀。”
王少秋额角直跳。
他扶住脑袋，转身去捞岩石上的衣袍。
一切都太不对劲了，不是顾云婉疯了，就是他自己疯了，开始产生幻觉。
王少秋放弃了审问顾云婉。
然而武定侯府的顾云婉，在这荒无人烟的地界，左摸右摸的，把他裤子扒了看了！
王少秋向来清醒的脑子废了。
从悬崖掉下来本就耗费了大半精力，可能是摔坏了哪里，导致他在这诡谲的氛围中，最先关注的是……
“什么不是你？”
顾云婉抬眼，仿佛谈论小事一般，指了指他！
前世，王少秋任御史中丞，弹劾治粟内史及治下三十七人贪墨国库，证据确凿，皇帝大怒，犯事者皆斩，全族流放。
处刑那天，半个陌玉城都漂浮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新婚的顾云婉捂着鼻子催促李凌阳快些带她去城外郊游。
而王少秋骑马自街头行来，锦衣华袍，面含浅笑，眼尾沾着一点血染的红。
——他是那场贪墨大案的监刑官。
“你既不说，便由我来说。”
狂妄，是指他外柔内硬，不惧权臣贤老，仿佛一根软刺，时不时扎得人疼。
风流，则是说他才华出众，儿女情长。王少秋尚是稚童时，随父赴宴，便以巧妙言辞救下一犯错乐伎。
后又有青楼楚馆与人争胜，连比三日诗词棋画，博美人一笑的事迹。及至今日，陌玉城内不知流传王家郎多少绯色艳闻。
传闻真假姑且不论。
王少秋一直认为，自己见多了大场面，哪怕遇见再惊诧的事，也不会失态。
……..
关于那个混沌潮湿的夜晚，顾云婉脑中只残留了些破碎的片段。
但，就算记忆短缺，她也能确认一些细枝末节。
比如，显然是不一样的。
有点麻烦啊。
他的皮肤看起来光滑而紧致，腰腹线条流畅，隐约可以勾勒肌肉轮廓。不是那种……壁垒分明的感觉。
“五小姐，你在听我说话么？”
王少秋低头问询。
他的耐性即将告罄，细细密密的冷意堆积在眼底。
然而，面前安静的少女，做出了意想不到的动作。
顾云婉睁着无辜的眼睛看他。
王少秋手指用力，捏在顾云婉手里的刀片掉落在地。
“瞧，这是铁证。”他将她的手腕攥得发红，声音却依旧情意脉脉，“你方才想杀了我。为何？”
顾云婉眼睫颤了颤，垂落下去。
在紧张和亢奋的情绪中，她尝到一点新鲜的疯狂。
他想尽快回到正常的人间，确认自己的脑子。
顾云婉站在后面，打量王少秋宽阔的脊背。
动作之间，背部纵横交错的伤痕露出来，新鲜又艳丽。坠崖没有带走他的性命，却也验证了他的品性。
一个看起来很不靠谱的正直之人。
同时也是个，很麻烦的人。
“这个。”她抿起菱唇，语气有点说不出的忧愁，“反正不是你”
王少秋看似平静的表情险些裂开。
王少秋：“……”
“啊，我知道了。”他重新挤出微笑，“原来五小姐摔坏了脑袋。”
顾云婉瞧着王少秋的笑容很是狰狞。
王少秋的声音扯回顾云婉思绪。
“五小姐前些日子，苦于旅途劳顿，日日念着回陌玉。反倒这几天，拖延时间，总找我的麻烦。”
顾云婉张嘴：“我向来如此，哪算找你的麻烦？”
王少秋置若罔闻：“偌大个山林，五小姐要净手，就算怕羞，也不该去草坡。摔落山崖，又非要我来救。”
顾云婉：“我身为侯门之女，衣衫狼狈，岂能让侍卫奴仆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