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云挽探头一瞧，是那位永嘉郡王王妃。
见太后走在最前头，有着一段距离，郡王妃娄氏压低嗓子，狠狠地甩袖，剜着棠儿，“你瞎啊！这么小个门，非要挤一块走！小小年纪冒冒失失，你爹娘怎么教你的？”
棠儿不甘示弱，歪着脑袋，一脸的天真无邪，“哦？郡王妃是说我们皇宫的门小咯，你家郡王府的门大，干脆回家横着多爬几次吧！”
“你！”娄氏气得脸颊发绿，又不敢大声发作。
棠儿得意地瞥她一眼，拽着卫云挽的手跨过垂花门。
腹中将将饱，太后便放下筷子。
众女眷随之也放下筷子。
卫云挽用帕子擦擦嘴，眼神缓缓一瞥，落在身旁棠儿的脸上。
近了一瞧，才发觉她皮肤白腻如脂，整张脸上除了那块胎记，毫无瑕疵。右眉眉尾下端一颗盈盈黑痣，反倒给她增添了一丝俏皮灵动。
“你是哪家的妹妹？”卫云挽轻声询问。
卫云挽松了口气，筷子伸向桌上的酥姜皮蛋。
棠儿凑过去，在她耳畔嘻嘻笑道：“姐姐，我算是发现了，这里的人，只有你是来认真吃饭的。”
卫云挽有些疑惑，咬了一口皮蛋，流心内馅淌入口中，清凉鲜美。
“味道挺不错的，你也尝尝吧，若都不吃，岂不浪费？”
“我天天吃，都已经腻了。”棠儿看着桌上的美食，毫无胃口，这些玩意儿还不如京都城里的炸豆腐好吃。
这丑丫头胆子忒大了些，莽莽撞撞地就起身敬酒，完全不把规矩礼教放在心上。
谁知太后并未责怪棠儿的冒失，反之捧起酒杯，回敬。
永嘉郡王的儿媳忍不住嘀咕：“她这是做什么，当这里是外头街上的流水宴么？”
“也是太后心善，不与她计较。”婆母郡王妃露出鄙夷之色，眼皮一翻，满是不屑。
棠儿坐下后，便是皇后敬酒祝词。
卫云挽抬眸，发现前方太后听见声音，已然转身，忙爬起拽过棠儿的手，小声道：“棠儿，算了，太后在跟前呢，你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棠儿愤然地甩开卫云挽的手，指着娄氏的鼻子，“娄翠花，我命令你，立即跪下给我道歉！”
娄氏被气笑，“哈？跪下给你道歉，你算老几，我凭什么跪你！”
“凭她是我大周唯一的公主！”
太后愠怒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众人瞠目哆口，呆在原地。
太后的位置在永寿宫正门高台上，一把黑漆描金的椅子。
太后与皇后二人落座，众官家女眷才坐回位置。
瞟了一眼广场上的女眷们，太后的目光落在卫云挽与棠儿身上，眼眸一眯，转瞬挪开。
“各位不必拘礼，当做是在自家即可。哀家这次宴请诸位，主要是因着今年生辰，恰逢御花园北门的金桂花开得极好，想约着诸位一同赏花，请用膳吧。”
“是，太后娘娘。”
娄氏抿着嘴，眉眼一挤，坏心思直接写在了脸上。
她那缎面的青绿色锦袍裙摆下伸出一只脚，挡在棠儿的脚下，两道惊呼响起，卫云挽与棠儿双双摔倒在地。
“娄翠花你好放肆的胆子！”棠儿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直呼娄氏大名。
娄氏的名字本就极其之俗，平日里谁敢直呼她名字，她定会同人张牙舞爪。
现在这个丑丫头不仅直呼她大名，还如此嚣张大喊大叫引人注意，娄氏的面子立刻没地儿可搁，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但又不敢在太后跟前造次。
棠儿笑着对她眨眨眼，“秘密。”
卫云挽一挑眉，若别人不愿说，她自然是不会多问，旋即回了个笑，转过头去。
午膳用罢，众人起身随太后前往御花园赏金桂。
棠儿热情地挽着卫云挽胳膊，脚步轻快，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走过垂花门时，只听哎哟一声，棠儿与卫云挽被撞了个趔趄。
卫云挽耸耸肩，继续尝着旁的吃食。
棠儿将自己跟前的吃食全都挪到卫云挽面前，又低声问她：“你发现没？有人从宴会开始就一直盯着你。”
“嗯，知道，不管她。”卫云挽敷衍答道。
盯着她的人，除了林如葵没有旁人。
指不定到时要怎么在江行晏跟前委婉表达，相国夫人在太后生辰上多么丢脸。
卫云挽有些恹恹，这一轮下来，该不会每个人都要说两句吉祥话吧？那轮到她时，还剩下几个词儿？
心底有些烦躁，表面还得假装平静，宛如一潭湖水，半丝涟漪也不敢泛开。
再忍忍好了，等她成了寡妇，过上寻常百姓的日子，什么宴会聚会的，她通通想去便去，不去便在院中睡大觉。
好在皇后说完祝词，太后便出言拦住下一位起身的夫人。
“这些礼仪都免了，你们一人敬哀家一杯，一轮下来，哀家便几十杯下肚，哪里受得住？吃饭便是。”
娄氏瞬间僵住，眉头聚拢，眼睛瞪得巨大，瞳仁在眼眶中发颤。
这个丑丫头居然是华阳公主？
华阳公主宋玉棠是太后最小的女儿，亦是大周唯一的公主。
传闻说她自出生便百般恩宠环绕，神出鬼没，活泼热烈，喜爱扮作各种样子宫内宫外地捉弄旁人。即
宫女与服侍左右的丫鬟，拿起公筷给主人备菜。
见太后尝了第一口，各夫人小姐才开始品尝美食。
卫云挽吃得正顺口，忽的瞥见身旁淡黄的影子站了起来。
棠儿举起酒杯，声音脆如莺啼，“恭祝太后千秋万岁、福寿安康，愿我大周国泰民安、万里河清！”
宴桌上的夫人小姐，互相瞅着，眼里满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