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明琅猛然醒悟。
阿衡这般聪慧，她既然看出雪山的墨色古怪，就一定早就猜到这里有奥秘。
她不是不想去寻这处奥秘，而是她被困在这景山，她不能！
一旦给她出去的机会，她定然会叫人去找这处雪山的。
不对！
不眨，便让手下的人杀了王嬷嬷。
那会儿她就应该意识到的，阿衡绝非人畜无害的小姑娘。
住进篁园这些日子来，篁园中的奴仆侍卫，没有一个不听阿衡的话，他们不是害怕阿衡，而是真心实意地忠诚于阿衡。
包括景山周边的百姓们，提起阿衡都是亲切地喊一声顾九，好似顾九就是邻家的孩子一般。
如果阿衡说不会让他们走出篁园，兴许，他们真的走不出。
“阿衡，你想这么多做什么？这些事自有圣上和朝臣们操心，你只管好好歇着，明日好见圣上和贵妃娘娘。”
宴明
琅嘴里很苦，心里更苦，明明轻轻松松说出口的话，却劝服不了她自己，自然也无法劝服阿衡了。
“明琅姐姐，我并非三岁小儿，既然知道了此事，便没有坐视不管的，你实话告诉我，这幅千里江山图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宴明琅抱紧了手里的画卷：“阿衡，此事不是你该知道的，你最好不要过问。”
她见过这样的阿衡，是在阿衡决定开园放水的夜晚，今日阿衡又露出这样的神情，不知道阿衡接下来还
会做什么事情。
两个人都没说话，只听到屋子外头的水声潺潺，风吹动树叶沙沙地响，蝉鸣也不知道何时没了。
“大概要下雨了。”
阿衡轻声喃喃：“我知道哥哥他们在宫里也会学看天象的，不知道几位姐姐是不是也要学这个，我会看，是乡亲们教我的，明琅姐姐，你久居京城，不知百姓的日子过得多艰难。”
宴明琅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住了，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不知道如何跟阿衡解释这件事，只能小心翼翼地将画卷给卷起来，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阿衡，你答应我一件事，从此以后，再也不要临摹这副千里江山图，你库里封存的这些千里江山图，也不要再给任何人看，好不好？”
阿衡好奇道：“明琅姐姐，这幅画里是不是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是不是就在那雪山中？”
宴明琅点点头：“这个秘密不能叫人知道，越多的人知道，危险就越大。”
宴明琅又猛地去看那幅原作。
见山先生见到这幅画的第一眼，就说这是假的，他死活都不肯相信这幅千里江山图是他的老祖宗苏远所做，说不定……说不定这幅画真的是假的！
“阿衡……”宴明琅嘴唇都在哆嗦，“这幅千里江山图……”
“是假的。”
阿衡弯起眉眼笑了笑：“我发现个中奥秘之后，就把真的图毁掉了，此后你们看的所有江山图，全都是出自我顾九之手，至于那古怪的墨色到底是在这处雪山，还是在另外一处河流，那就只有我一
念头一起，宴明琅不由自主就想动手。
先下手为强，这是她重生之后的信条。
袖子一甩，屋内便花香四溢，而阿衡面无表情，淡淡地盯着宴明琅：“明琅姐姐，你再这般下去，我就生气了，方才你便对我下毒，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只是不说而已，你都试探出我百毒不侵了，何苦再试一次？”
宴明琅徒劳地垂下了手，是她忘了，阿衡已是百毒不侵。
“我只要一个真相，对我说出真相就这么难吗？明琅姐姐不会以为，抱走了这幅千里江山图，就一定知道这图里的雪山在何处吧？没有我，你们纵使知道这雪山有古怪，也找不到这雪山在何处！”
“不该我知道，但是哥哥和表哥都知道，是么？”
阿衡步步紧逼，宽大的袖子被风吹起，猎猎作响：“你们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这篁园处处都是我的人，自然，这园子里头也有那么几个是哥哥的人，可若是我乖乖听话，他的人也会为我所用。”
“你们几个成日关在屋子里议事，总不会是在商量着今日吃什么，明日玩什么吧？我不说，是因为我不想插手此事，我知道你们都想哥哥成为储君，我还小，你们也不会跟我商量此事，但你们可别忘了，此地是篁园，是我顾九的地盘，我若不想让你们走，你们就走不出此地。”
宴明琅好似不认识眼前的阿衡了。
不，她认识的，顾婉茹进篁园的第一日，阿衡眼睛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在景山一日，就总能保着这四方百姓一日，我若进了宫，他们该怎么办？天子脚下，土里刨食儿的百姓尚且如此艰难，不知那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他们能苦到什么地步。”
宴明琅此前从未听过这样的话，她不关心百姓们，她重生之后只有一件事，就是复仇，保住宴家。
也正是要达成此事，她才站到了四皇子顾徵这一边。
顾徵和裴霁也从来没有对她说过百姓苦不苦的话，他们关心的只有朝政。
这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竟然还是从阿衡嘴里说出来的。
阿衡沉吟片刻，忽地拍拍手，叫了一个宫人来。
那宫人面目平常，属于扔到人堆里就认不出来的。
他恭敬地跪在了阿衡跟前，如同跪在一个圣人面前。
“你速速去过溪阁，把兰亭和章台叫来，记住，路上避着人，尤其要避开我哥哥的人，若是实在是躲不开，只说我今夜要睡在敬亭轩，等人来伺候。”
宴明琅抱着画卷慢慢退到了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