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次接触她只知道裴霁疑心重，却也只以为是身份地位使然，可裴霁表现出来的气度和教养还是令人折服。
她之所以敢跟他肆无忌惮讨价还价，无非是拿准了他有求于自己，加上感觉裴霁并非是三皇子一般的地痞无赖，她才敢一次又一次地踩着他的底线。
可现在面对杀人吃人都面不改色，甚至在得知来人或许就是针对他的匪首都面不改色的裴霁时，她不得不承认，也许裴霁比自己想象的要深。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时候，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瞬间让她清醒。
只听
“宴请宾客的地方就在方才你见过的园中。”
他起身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外面的人声顿时传了进来，宴明琅也跟着来到窗前，屏息听着。
“……最近道上的生意不好做，不过还是接了个大单子，出手大方得很！”
外面传来男人粗野的声音，在一众嘈杂人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只可惜了那身娇
肉贵的边疆来客，仰仗着父辈的功勋才逞了不到一个月的威风，等这次给他点教训就知道夹着尾巴做人了！”
接过她递过来的药瓶，裴霁淡淡道谢，旋即话锋一转，“听闻宴小姐从前对医药一事不甚上心，后面遭逢大变，才突然开始醉心医术。”
“没想到世子对我的事居然如此上心。”
宴明琅早就知道裴霁会调查自己的过去，所以也不觉有什么冒犯，如果是她中毒，也会对为自己诊治的医者
多番调查。
她狡黠一笑，“世子调查之后应该能对我放心了吧？”
想了想，她主动开口：“对了，根据你的脉象来看每到月中的十五十六，体内的毒会发作得特别厉害，今日已经十四，你可有什么不适？”
以她目前对此毒的了解，裴霁现在应当不好受，但是现在看裴霁的脸色，却一切如常，让她不由得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诊断失误。
“从前的确是每月月中发作。”
裴霁讶异看她一眼，
然后又低垂着眼望着手中的手串，他的神情显得有些微妙，就算是天纵奇才，一位平时只接触医理的医者又怎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勘破自己身上的毒？
细细想来也算是疑点重重，事已至此，她也不想藏着掖着，“你早就预料到今日会有这么一遭？”
“也不能算是早就料到。”
他想到前不久自己得到的消息，不由得轻轻一笑，“京城中想要给我教训的人可不少，这些人未必是冲着我的命来的，说不定是想让我老实些。”
他意有所指，宴明琅也想到之前裴霁在太后千秋上为昭昭的事跟三皇子呛声一事。
“你是说三皇子？”
见方才开口的粗俗男子又浑不在意地开口：“不过说起来，今日得到的消息是那小子回出城前往这边的那个小山村，追着他的马车过来了，杨管事，这人，应该是在你们聚贤山庄吧？”
这话他看似问得漫不经心，但其中的杀气已然十分逼人，一旁作陪的杨管事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聚贤山庄的规矩，大侠不是不懂，不管是谁也不能坏了规矩，只要是来了聚贤山庄，大家都是朋友，大侠，先吃菜、先吃菜。”
说着杨管事便拍拍手，几个下人端着荤菜一一呈上，那荤菜不知如何做的，肉香四溢，就连在屋内的宴明琅都食指大动。
一直默不作声的白术也闻到了，她的肚子响起了不合
边疆来客？父辈的功勋？
莫不是在说裴霁吧？
宴明琅狐疑地扫了一眼身侧的裴霁，他依靠在旁边的墙上，月光洒进来落在他的身上，孤寂而又清冷，他那张速来含笑的脸上此时意外地沉静如水，冷淡得可怕。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裴霁。
想到平日里说话温吞、似乎很好商量事情的裴霁，再看看现在被阴影遮住大半张面孔的男人，宴明琅莫名生出一种后怕。
“宴小姐的过去简单，唯一让我不解的便是这手出神入化的医术。”
他将自己的疑惑明明白白地摊在面上，“之前听说宴小姐对治病一事并无兴趣，是自从被山贼掳去、遭逢大难之后才开始接触此行。”
“世子有没有想过，也许是因为遭逢大难，我才想通了。”
早就已经想好说辞，宴明琅淡淡答道，此时外面隐约传来嘈杂人声，她心头一惊，下意识看向裴霁，裴霁也现出几分凝重之色，“噤声。”
方才走过来的时候她就发觉，聚贤山庄并不大，只是胜在布局精巧，所以显得宽敞，真要算起来，这里也不过几间屋子，最为空旷的还是中间那块种着花木的园子。
收敛住眼底思绪，他看向她，“你说的应当是我之前的状况，以前毒性发作伴随着脉象交错之时，但是伴随着时间推移，每月毒性发作的时间也推迟了。”
这个消息让宴明琅备感棘手。
脉象跟实际病情已经出现偏差，说明毒性发作比之前越发厉害，想到如今自己还是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因为昭昭的事徒添了许多麻烦……算来算去，倒像是自己欠他的了。
想了想，她从自己随身带的香囊中取出几瓶药，“这是我自己调配的止疼药，能让你毒发的时候不那么痛苦。”
目前她唯一能做的也就仅限于此了。
依照三皇子如今的张狂，的确有可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原本他不会跟三皇子交恶……想到这里，宴明琅有些微愧疚。
“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
裴霁的脸色淡淡的，仿佛并不在意这件事。
他越是云淡风轻，她就越觉得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