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的是景仰，可他神色分明是怀疑。
宴明琅知道他有意寻毒医为他救治，他定然是怀疑到
自己身上了，不过他同样也拿不出什么证据，因而她只是轻轻一笑，“母亲言传身教，我跟着一道研习医理至今，虽然没有拜在名师旗下，但是这么多年也算是自成一派，医毒同源，我不觉得有什么很难区分的地方。”
这话说的自信，裴霁敛下心头疑虑，淡淡一笑，“我没有别的意思。”
送走裴霁，宴明琅说不出自己心里此时是什么滋味，若是裴霁一直抓着自己的身份不放，也许还真的会被他察觉到什么也说不定……
说着，宴明琅试探性地看向他。
见他因为自己道出这一点，脸色显得有些难看，便立马摆手解释：“你放心，我虽然知道这些，但也绝不会向外人道出，那发作得十分迅猛的毒，我前不久在一本残卷医书上看到过，有一种失传已久的毒，跟你所说的症状十分相似，名为残心，这毒难解，不过你身
上另一种毒倒是不难解开。”
“……那就有劳宴小姐了。”
裴霁早就知晓体内还有另一种毒，只是以往看过的大夫都不敢解，说是两种毒在体内交织，若是强行解开只怕会引起更大的问题，没想到在宴明琅口中，这毒竟像是没什么大不了一般。
宴明琅觉得他的形容很有趣，他是尊贵的镇北王府世子，生下来便含着金汤匙，说养尊处优都形容不当，怎么还会体会穿心的疼痛。
一旁的哑奴见她如此轻视自家主子，眼神顿时阴沉下来。
“虽是世子，可身处北境，便有许多的不得已。”
裴霁倒是对她的神情并不在意，他自嘲一笑，“一
将功成万骨枯，镇北王府能守住边境这么多年，靠的不是温柔乡的靡靡之音，也并非后宫妇人的尔虞我诈，而是数不清的将士尸骨堆积起来的防线，这样的道理难道宴小姐不懂吗？”
宴明琅为她把脉的时候，比起前两次认真了许多，如今正
是下旬，正是查看脉象的最佳时机，可即便如此……
见她眉心微蹙，裴霁也收回自己的手，“还请直言。”
这些年四处寻访名医，他对自己中的毒早就已经明了，根本不惧怕真相，“可是有所恶化？”
“倒也不是恶化。”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恩宠，宴明琅只有一种悲哀和讽刺。
太后的做法跟皇上相差无几，无非是在安抚宴家，让此事彻底揭过，就算宴昭昭是众所周知的、得太后欢心之人，太后也没有为其讨回公道的念头。
“好了，在京城生活这么多年，难道你还存着什么公道的念想？”
见明琅似乎心不在焉，宴知秋拍拍她的手，“不过是做给外头看看的，让他们不敢轻慢了我们宴家，可宴家这么多年汲汲营营，也不过是个宠臣。”
说到这，她自己都忍不住自嘲一笑，“若非是因着太后对你我还有怜悯体恤之心，这县主封赏只怕都没有。”
一想到这她就觉得头痛万分，甚至开始后悔答应为裴霁诊治了。
宴知秋带着昭昭进来，见她似乎十分苦恼，不由得蹙紧眉头，“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他的毒无药可救？”
“倒也不是。”
娘亲对裴霁当真是上心得很，
如此年轻，却有如此高明的医术，对毒物认识也十分到位……他不禁怀疑起眼前人的身份来，“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
没想到裴霁居然会如此发问，宴明琅轻轻一笑，“我是太后亲封的嘉和县主，也是为你治病的大夫，世子莫不是糊涂了？”
“年纪轻轻医术如此了得不算是什么稀奇事，可你似乎不仅仅是医术了得那么简单。”
之前听大师提起过，虽然医毒同源，但真要做到融会贯通运用自如也不是社么简单的事，他望向她的眼神里满是探究，“大师曾同我说，能将这一点融会贯通之人少之又少，不少人做了好的大夫，做不得好的毒师……宴小姐的成就着实令我心生景仰。”
“我原以为世子不必上阵杀敌。”
是自己小看了他，宴明琅顿时心生敬佩，不过这毒，她还是得跟他说明白，“如今我只能从脉象和大师留下的药方知道，你所中的毒很是复杂，并非是某种单一的毒。”
“这一点大师也曾同我说过。”
眸子一暗，他没想到宴明琅居然能说出如此核心的部分，前两次……她大约是刻意藏拙了。
“你体内起码有两种毒，一种便是发作十分迅猛的毒素，另一种，则是这么多年潜伏在你体内的毒，这种毒发作较为和缓。”
宴明琅见他对自己的病症如此悲观，不由得轻轻一笑，“相反，这毒一直都控制得很好，所以我不太明白，照着这位大师的药方子一直吃下去，活到四五十岁应当不是问题。”
这只是根据眼前脉象的推断，只是不知道这毒发作时是什么模样。
“每次发作之时，症状来势汹汹，十分疼痛。”
他似乎预知到她想问什么，淡淡开口：“说万箭穿心亦不为过。”
“比万箭穿心还疼？世子难不成体会过穿心之痛？”
“我知道。”
按住母亲的手，宴明琅此时也说不清楚自己心中到底是什么想法，她眼神显得有些飘渺，“我只是觉得本不该是这样。”
“跟皇权谈这些，无异于以卵击石。”
宴知秋早就已经认清宴家的地位，抱着宴昭昭殿前哭诉也不过是不甘心，想着可以搏一搏，这个结果已经是她预见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中午过后，裴霁如约来到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