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片漆黑，他有些疲倦的靠坐在椅子上半晌才适应了黑暗，干脆灯都不开，伸手开始解衬衫的扣子。
卫生间的缝隙露出一丝灯光，但他已经连轴转了好几天，这会儿连睁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伸手，推门。
一片氤氲的白雾扑面而来。
难得所有人不在家，沈小清兴冲冲的给自己烧了一大锅水。
请工人省了五毛钱，陈玉玲美滋滋的在第二天的午餐里加了些肉丁。
沈小清只笑不语，林素娥则默默将肉丁都扒到一边等着晚上给妞妞带回去。
两人家在一个方向，下班刚好一起，林素娥先去接和杨家宝他们一起玩的妞妞，再趁着王松仁睡着的时候偷偷回家。
就这么相安无事好多天，直到过年前三天，沈小清三人每天起早贪黑总算将第一批衣服全部赶制完成。
尾款到手，陈玉玲踏实了不少，提前三天就将铺子关掉专心采购年货。
林素娥和陈玉玲都傻眼了，这咋不降反涨呢？
陈玉玲有些心急的戳了沈小清一下，“这还得再招一个人儿呢，工资提太多预算该没有了。”
沈小清无视她，看着林素娥道：“一块五可以接受吗？”
“当，当然可以，只是……”林素娥咽了咽口水，嗓子却干涩的连发声都困难。
“可是……”她可是了半天沈小清好像终于没有耐心了，“行了，就这么定了！”
林素娥脸上得泪痕早就干了，她扯起个比哭还难看得笑，“我不苦，只是苦了孩子，那畜牲昨儿晚上又喝得醉醺醺得回来，说是要把孩子送人，妞妞她是我的命啊，要是被送走了我可怎么活。”
“你的家里人呢？”
林素娥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说得是娘家人。
她落寞得摇了摇头，那年我拒绝回城家里人生了好大的气，后来我搬到了镇子上和他们慢慢没有了联系。
这年代虽然有电话，但都是固话，通讯多数是靠书信，她们搬家离开那边又没有新地址，即便寄信来也收不到回信。
刚才的冰窟窿一下子又变成了火焰山，水好像自己烧开了一样。
“啊……啊……”
她双手抱胸惊声尖叫，扑腾起来的水溅得到处都是。
杨峋被铺头盖脸的凉水激得
沈小清摇摇头，“你还是想想你接下来该怎么办吧，总不能让孩子一直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
那孩子眼神甚至比林素娥还要空洞麻木，这样孩子能不能正常长大都是个问题。
林素娥猛然抬手捶了两下胸口，“都怪我，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走了。”
沈小清自然知道她说得走是什么意思，知青返乡从七八年开始，八零年结束，看林素娥的年龄应该是错过了返乡的机会。
“当时我已经和王松仁结婚，那年在回与不回之间犹豫，突然发现自己怀了妞妞，王松仁苦苦哀求，我干脆就放弃了那次机会。”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坐到舒服的浴桶里，她差点感动的掉下泪。
久违的泡澡舒缓了连日的疲惫，靠坐在浴桶边上，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睡得正香突然觉得从门口窜进一股邪风，一下从美梦掉到冰窟窿。
她睁眼只见杨峋衬衫半敞露出结实蜜色的胸肌……
她低头看看勉强漫过胸口的透明水面……
林素娥向来不过年，但今年她也想给孩子做身儿新衣服，从陈玉玲那里买了些细棉布和棉花，在将她原来破的补丁摞补丁的拆开洗干净，总算是凑了一身。
沈小清则发挥了睡神本质，誓要将前段时间缺的觉全都补回来。
可惜家里那俩小祖宗哪里愿意，天天缠着她一起出去，可惜她以前也从来不操心这些事情，倒是杨梅有条有理地写了个清单。
沈小清采购年货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杨峋居然也连家都不着，甚至有时候回家已经深夜，沈小清累得早早休息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好久都没有见到他了。
杨峋今天难得早点回家，孩子们却按耐不住拿着新买的烟花出去玩。
陈玉玲狠掐了一把沈小清，挤眉弄眼的叫她去后边说话。
沈小清憋着笑，将兜里揣着的招聘启事“刺啦”两下撕成小碎块儿然后塞到了火炉里边。
火舌瞬间将纸张吞没。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儿吗？”沈小清明知故问。
陈玉玲看着火炉呆愣愣的半晌才反应过来，冲沈小清闷笑着点点头还比了个大拇指。
“既然如此，你也只能是靠自己了，一切打算的前提条件是经济基础，你得保证你能有带着孩子独自生活的能力才行。”
林素娥重重点头，“两位老板，你今儿早上不是说给我一天时间吗？我想好了，我要在这里做工，我要自己养活我和孩子。”
“好，从今天开始你的工资照旧日结，只是工资……”
林素娥心里咯噔一下，“没，没关系，哪怕工资低一些也可以。”
“只是工资还要再提一些。”
“谁知道王松仁和他们一家子见我生的是个女娃当即便甩了脸子。”
她痛苦的捂着脸哽咽道：“王松仁暂时收起来的嘴脸开始暴露整天酗酒，家里所有的活都落在了我身上，本来为了孩子我都忍了，但谁知道这孩子长到两岁还不会说话，他就……就……”
“就家暴你！”
林素娥从没听说过这么个词儿，但是明白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她点点头，“我们娘俩每天吃不饱穿不暖，后来随着他来镇子上多少打些零工多少还能吃顿饱饭。”
陈玉玲抓着她没有二两肉的手眼睛通红，“妹子，你这过得也太苦了些。”